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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esday, 12 January 2010

Caffe 4Mano

ZL说,挪威森林已经停业了。我们还是约在同一个店里碰面,只不过店名不是挪威森林,而是 Caffe 4Mano.

过去的两年,我每次到台北,都会到挪威森林。《舞国女皇》的剧本,就是在这里完成初稿的。我有多喜欢这家咖啡馆?在这个部落格里,总共写过两次,一次是2008年 ,一次是2009年 。说实在的,我也是这两年才到挪威森林在罗斯福路巷子里的这家店。也就是说,每一次到来,都让我有记录下来的冲动。



这次重访,已经不再是挪威森林了,虽然,店外的“挪威森林”招牌,竟然还留着,而新店名则是亮着白灯高挂在一角。Caffe 4Mano 是去年12月底才开张,至今不到一个月。不知道是招牌还没有完全换掉,还是留着“挪威森林”四个字,让过去的顾客,还有凭吊的依据?



店里的格局基本没有改变,墙壁上画与照片,看来都是挪威森林时期原有的。桌椅也还是一样。从前的挪威森林比较阴暗且烟雾弥漫,现在变得比较明亮,不过也失去了某种让人依恋的氛围。我心里想,格局虽然相似,那个味道,却不是挪威森林。挪威森林,毕竟是成为过去式的了。



越往里面,变化越大。柜台位置一样,不过有新建的延伸部分。最大的改变,则是从后门进去的厕所。到了哪里,就真正了解,这里已经不是挪威森林了。

容许我怀旧感伤一下吧。说真的,Caffe 4Mano 的咖啡蛮好的,用的是 illy 的咖啡粉,cheese cake 也很不错。我相信,有机会再到台北,我还是会回来这家咖啡馆的。

Saturday, 28 February 2009

台北的咖啡馆

台北迷人,其中一个原因是由许多咖啡馆,而且都是有个性的小馆。我常去的一家,是台大对面的挪威森林。这次拍照,才发现店外的顶上,有金属板镂空的英文店名 Norwegian Wood.



挪威森林馆里的墙上,有许多壁画,右下角,是店主的 CD 收藏。



另外一家,是在师大路,我曾经在这个地方写过一个剧本。原本的店名是 Cafe Oso, 这次来,店已经顶给别人,现在叫做 Insomnia, 店员告诉我,才刚顶过来四个月呢。



以前的店内装潢比较简朴,现在比较温馨,不过基本格局没有什么改变。



大门的两旁,各有一个外凸一点的玻璃墙室,家具装潢蛮有复古风。



台北的咖啡馆当然不止这两家,但是,我总是喜欢回到从前去过的。就像我偶尔回到台北,总是要找回熟悉的感觉。

Sunday, 30 November 2008

随意诗人

上个星期六,悄悄到随意诗人。一天之前已经做了功课,仔细地在网上查地图,标出准确的位置,而且打印地图,随身携带。别人说这个地方很难找,在热闹的街市之中,而且隐藏在三楼。

结果,毫不费力的就找到了地点。走在店屋的五脚基,狭窄的走道,两旁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货品,而且抬头看到许多不同高低和塞斯的招牌,让人眼花缭乱。



你找到了吗?上面这张照片中,有没有随意诗人的招牌?嘿嘿,不只是有,而且简直就是典型 kiasu 的新加坡人!左右各有一个,一高一低,一黑一白,不管是黑色盲还是白色盲,想要错过都难呢。

之前已经查过了,12点开始营业。原本订在11点的会面,为了随意诗人而推迟一个小时。结果,准时12点,爬上三楼,又扭门把又敲门,门还是锁着。只好下楼走动走动。过了五分钟,再上三楼,门还是锁着。不过,这次敲了一下,就有人来开门了。

两个小时,整个咖啡馆就只有我们一桌,没有其他的客人。那些小朋友嘛,没有碰到当然也就没有被吓到。这个时候,他们大概还在睡觉。

这个地方果然是有点不像新加坡,简朴的桌椅,墙上有一些蛮另类的书本和文具,小朋友说像台北的咖啡馆。不过,大大的玻璃窗外就是新加坡的街景,时时提醒着现实的存在。我可以想象他们发现这个隐藏在闹市里的带点异国风味的小小空间,是多么兴奋的事。我也为他们高兴呢,找到一个可以暂时避开现实的地方。

呵呵,我又要去找一个咖啡馆,躲起来写剧本了。不过,这次我是不会告诉小朋友,我躲藏的地方在哪里。

Friday, 21 November 2008

大大小小

第一次看到《大卫必佳》这个剧名的时候,打了一个sms给庆亮,问他“大卫必佳”是不是双关“大未必佳”。他说,是的。嘿嘿,我没有告诉他的是,我其实是担心他一时没有想到这两句的谐音关系。你们如果看到这段“真心话”,千万不要告诉庆亮,不然他以为我把他看“小”了。

那天看演出,除了拿到一本“小小”本的节目单——果真够小的,不过,还没有我的戏《骨骨》的节目单那么小呢!呵呵——还有一张夹在里面的折起来的纸。打开一看,第一段就引了《世说新语》中孔融的故事:孔融十岁的时候,在几个大官的面前爱现,被其中一个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这个孔融人小小,倒也真牙尖嘴利,马上回嘴:“想君小时必当了了。”

后来仔细看,发现原来几个文案设计,都是熟人呢!下面这页,就写了他们的名字:



一张 A3 的纸,折了三折,里面有好些有趣的东西呢。都是在写关于“大”和“小”的“相对论”。其中写得很有感觉的,是下面这几页:



两组大和小的相对,一组是咖啡馆:Starbucks vs 随意诗人,一组是书局:Page One vs 草根书室。看来,在他们的心目中,咖啡馆和书局,占有的份量还真不轻呢。有意思的是,大的那个都是用英文称呼,小的则是用中文。草根书室还可以理解,那主要是一间中文书局嘛。随意诗人呢?我看他们的网站,中文英文都有,不过好像英文的写得比较丰富。

噢,当他们以 Page One 作为“大”的例子时,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意识到,设计 Page One 的那个建筑“大师”,正是《大卫必佳》的舞台设计?这可以互文一下的哦。哈。

蛮有意思的,文字、图像、概念,都很丰富。坐在剧场里等着开演时,看到许多观众都在读这张纸——咦,好像没有什么人读节目单呢。是节目单太小了吗?这张打开的 A3 纸,里面满满的都是“小”的意识,可是,在和节目单对比之下,却成了“大”了!——irony.

他们还有部落格呢,看来还有后续。呵呵,谢谢你们让我有许多“阅读”(cf. 《文学批评关键词》第二章)的乐趣。

我知道他们都蛮 obssessed with 随意诗人的。我早已经知道这个地方,可是从来没有去过。我正在计划秘密造访呢。不过,不要告诉这几个人,到时让他们吓一跳。

Sunday, 2 March 2008

挪威森林

好几年前,在S的介绍之下,我到台北时都回去挪威森林,那是一家咖啡馆,当时是在台大外的新生南路后面,与大路平行的巷子里。这家咖啡馆最特别的地方,是门口放了各种艺术活动的宣传资料,贴满了各种电影和戏剧演出的海报,还有免费的《破报》。去年初,当我想去时,却看到招牌仍在,内部却已经搬空,看来是结束营业了。心里难免有一点失落感,向着一家有独特风格的咖啡馆又消失了。

这次到台北,还不死心,又绕到巷子里,想看看挪威森林是不是会在那里,去年的印象,也许只是幻觉。当然,不是幻觉。店面已经变成卖廉价商品的店铺,日光灯打得很亮,看得一清二楚。

我到了另外一家J介绍的咖啡馆,叫做 Cafe Lumiere, 就在同一条巷子隔不远的地方。这家的情调也不错,颇有当年挪威森林的味道。J帮我问店员,才知道挪威森林已经搬到罗斯福路的巷子里。我很高兴,第二天就找到那里去了。挪威森林的新店,在罗斯福路三段284巷9号,也就是新生南路对面的巷子里。这是挪威森林的店面:




店里四面挂了许多电影海报,有点暗,有点旧,不过很有味道。接下来的五天,我每天都到这里,主要的工作就是写剧本。这是从我坐的位置望向入口处。我几乎都是第一个或第二个到的客人,开店的时间是中午12点,而我一般吃过午饭12点30分就会报到。



从星期一到星期五,我每天都要在这里6个或7个小时,两杯咖啡,有时会叫一片起司蛋糕,从午饭后一直写到肚子饿了,就收拾电脑,到附近回味一下大学时期吃的东西。

从前在咖啡馆里的人,要不是看书,要不是拿着笔在纸上写字。现在,每张桌上,几乎都是一台笔记型电脑。蛮多人在挪威森林,像我一样,一坐就是一整个下午。下一回,当我的剧本演出或出版时,我会记得在某个适当的地方,注明这个剧本是在挪威森林写的。呵呵,真不知道多少个剧本,多少篇小说,多少文字,是不同的人,在挪威森林敲敲打打着电脑完成的?

Friday, 28 December 2007

Greene Street

纽约曼哈顿下城的 Soho (South of Houston Street) 区有一条街叫 Greene Street, 保留了许多19世纪中叶以 cast iron 建成的房子。这是 Greene Street 上的 cast-iron building 之王,是大师级的建筑师 Issac F Duckworth 所建的。



这些建筑远看像是石头做的,可是,走近仔细看,雕饰非常精细,非石头所能够做到,而且经过风吹雨淋,一个半世纪之后,仍然没有蚀损,也只有金属才可能。



我们在 Greene Street 的一家 cafe, 吃了纽约的第一个 bagel. 涂上 cream cheese 的 bagel, 吃起来 chewy, 很有咬劲,但是吃多了嘴巴会累。吃得太投入,没有拍照。接下来的几天,我们每天的早餐都吃 bagel, 但是,每天都忙着吃忘了拍照。

那天吃过 bagel 后,坐在 cafe 的楼中楼的位子,往下一看,天啊,工作人员在准备午餐要卖的三文治,那么大的法国面包,上面铺上各种色彩鲜艳的材料!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们决定买一个三文治,连午餐一起吃了!



Cafe 既在以 cast-iron buildings 闻名之区,抬头一看,果然,天花板也是 cast iron 做的,而不是我们现在一般看到的石棉。不过,显然经历岁月的天花板已经走样,有点担心没有上漆的另一面会不会生锈?装在天花板上的风扇看起来摇摇欲坠。



早餐午餐做一餐吃了之后,沿着 Greene Street 往下走,来到与 Prince Street 交界的路口,有一座建筑,看起来,就像常见的纽约房子一样,一整排的窗户面向街道。亲爱的读者,你有没有发现这张照片有什么特别之处?



如果仔细看,你会发现整面墙上,只有两个窗户是真的!其余的,都是画上去的呢。这是壁画家 Richard Haas 的作品,尤其特别的,是墙的左下角,还画了坐在窗沿上懒洋洋的两只猫呢。


Wednesday, 20 December 2006

明星西点面包店

明星咖啡馆的白俄罗斯籍老板,原来是先开明星西点面包店的。咖啡馆开在二楼和三楼,而西点面包店是在一楼。在车水马龙的武昌街上,明星就开在城隍庙的正对面。可能是因为城隍庙的关系,武昌街上有好几间素食餐馆,卖素食自助餐,台面上摆了最少有五十种不同的花花绿绿的菜色,极尽诱人之能事。



比起台北各处五花八门的面包店,明星的糕饼面包是其他地方几乎绝迹的老土。橱窗里的各种糕饼,让我感觉像是回到了八十年代的组屋区里的西饼店,或者七十年代或更早以前在乌节路上的(店名我已经忘记了,舅母记得的话请留言)——色彩朴素、造型简单。



无论是店里卖的糕饼,还是店面的装潢,就像楼上的明星咖啡馆一样,有意的将时间坐标停留在六十年代。那时的明星见证了一个时代的风起云涌,而现在领导风骚已经是别人的任务了。还是让时钟停摆吧,让那些想要怀旧的人还找得到怀旧的对象,让他们回到他们当年的青春风貌,忘记他们已经垂垂老矣。如果将明星翻新、翻新、再翻新,徒使那些怀旧的人不胜唏嘘了。

Monday, 27 November 2006

我的咖啡史

《联合早报》 2006年11月27日

也许是因为美国咖啡连锁店Starbucks的无远弗届,人们如今把咖啡看成是一种全球化的象征,甚至将中国茶和咖啡作为两极对立的意象――传统vs现代,中国vs西方,在地化vs全球化。龙应台在2003年中卸任台北市文化局局长后,再次刮起龙卷风的《在紫藤庐和Starbucks之间》一文,就以最后一组意象掀起了文化危机感的反思。

尽管如此,我不得不说,在新加坡这个小小的国家短短的历史里,喝咖啡是我家族的悠远传统,而且可以分别追溯到我的父亲和母亲两个源头。

小时候,我到祖母在大坡吉灵街的住家,狭窄而陡峭的楼梯通往店屋的二楼,马上就是一个小小的起居间,有一张圆形的云石饭桌,上头总是摆着一个瓷壶和几个杯子,壶里永远是随时倒得出来招待客人的黑咖啡。我父亲大概从小就把咖啡当开水喝长大的,夜里再晚喝了咖啡,他都能够睡得着。

外公家里的生活方式则完全不同。住在外公位于Devonshire Road的家里的那几年,每天早上,他总是要母亲给他准备西式的早餐:两个荷包蛋,两片牛油面包,再加上一杯咖啡。什么咖啡?即冲即溶的Nescafe!那可是70年代初的事哦。据说,外公在60年代初在苏菲亚山的三山学校当校长的时候,就已经是吃这种早餐了。

能够说我家在半个世纪以前就已经很“全球化”了吗?那种喝咖啡的传统,在我的直接认识中,可发生在全球冷战最激烈的年代;况且,父亲和母亲两家的传统,显然又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文化渊源。是否可以再往前追溯?譬如说以咖啡当水喝可能是南洋华人数十年累积的生活习惯,而外公在家乡福州时可能也受到五口通商近一个世纪的西化影响。老实说,我也不是太确定。

不过,我喝咖啡的个人历史,倒也和这两个家族传统没有太大的关系。

到台北念大学之前,我不记得自己有每天喝咖啡的习惯。校门隔着罗斯福路对面的商店三楼隐藏着一间风格独特的咖啡馆,叫做“蓝调”,常常播放着George Winston的那张钢琴曲 “December”,召唤着我每个星期那三个没有上课的下午总要准时往那里报到。“蓝调”最贵的咖啡是台币90元的蓝山,我不算是有钱的学生,每个月领的一点公费,比起很多本地生和侨生要宽裕一些,也够我喝一杯最便宜的50元的巴西咖啡,泡一整个下午。我大学时期写的好些散文,都是在这里完成的。

“蓝调”的咖啡是用蒸馏的方式煮的,喝起来味道淡淡的,摆在桌上却满室生香。我一直记着这个味道,往后总尝试找回,潜意识或有意识的,想要找回少年的记忆。可能因此,在新加坡我最喜欢的咖啡是在Coffee Club而不是Starbucks,是前者的蒸馏的巴西咖啡,而不是后者的喝起来像龙沟水的过滤咖啡。

说到台北的咖啡馆,那简直是隔条巷子就有一间;在大学附近,更是一条街上就有三间五间,而且几乎都不是国际连锁店,每一间都风格独特,招待个人化。前几年曾经看过市面上有两三本专门介绍台北咖啡馆的书,而常想把台北咖啡馆作为学术研究课题的S更是可以随时为将要到台北的访客画一张咖啡馆索引图。

我曾经在天母的一间咖啡馆,坐了五天喝了十杯咖啡(因为可以续杯,也就是refill),完成了剧本《市中隐者》。店名叫什么我已经忘了,不过记得店外有一张招贴写着“一回生两回熟”。咖啡馆里是欧洲贵族式的装潢,不过相当陈旧,照明也非常不足,主要的光源是每张桌子上一盏小小的印上深色图案的纱布灯罩的台灯。我就将台灯拉近我的稿纸(是的,那时还是用笔在稿纸上书写的),伴着半杯已经凉掉许久而又舍不得喝完的咖啡,昏昏暗暗的连写了五天。

后来常去的是在师大路巷子里的Café Oso,门外有一只比人还高的北极熊站立着迎接客人。这家的咖啡烹煮还真讲究,不同种类的咖啡,根据原产地的习惯,得用不同的器材和方式,譬如说,哥伦比亚咖啡是用蒸馏法,苏门达腊曼特灵咖啡则用泡煮法。连续好几年,都是在十二月假期的时候到台北,总要在这里度过一两个下午,和咖啡馆里的小妹也会聊上几句。最近一次重返Café Oso是在一月,小妹一见到我,就说:“怎么这回晚了一个月?”我吓了一跳,每年才来两天的客人,竟然记得那么精准!

台北最有人文气息的咖啡馆,要算是“明星咖啡馆”了。擅于将上海的富贵气派与台北的平民性格进行对比的小说家白先勇,曾经出版过以此为名的散文集。“明星”的老板原是在上海开西饼店的白俄罗斯人, 1949年随国民党政府军民一起来到台北。白先勇的小说里创造了上海与台北两地对比的意象,还借用刘禹锡的诗,说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不过,“明星”来到台北之后,倒是成了60年代台湾现代主义文学和现代艺术的发源地呢。更为人津津乐道的,是诗人周梦蝶曾经在“明星”楼下的骑楼摆摊子卖诗集的都市传奇。今年初再访“明星”,入口处的那张舞蹈家林怀民二十岁时摆pose的黑白照片,引发无限对于台北人文景观的遐想和回味,我的那杯咖啡是什么味道竟也忘了。

我不能没有咖啡的生活,大概就是从大学时期开始的吧。这种其貌不扬的饮料,要如何铺展一个长逾千年的洲际文化交流的历史脉络,再把我的个人历史缀织上去,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呢。古早的传说中,在公元九世纪,一个非洲衣索匹亚的牧童见到他的山羊吃了一种红色的果实后特别活跃,他一试之下也觉得精神亢奋,人们就开始以咀嚼这种果实来提神。发现果实的地点,是衣索匹亚一个历史上叫做Kaffa的地方。果实的栽种培植,在阿拉伯地区开始推广,后来再由欧洲的旅行家带到西方。因此,从字源的角度来说,先有阿拉伯的qahwa,传到土耳其而产生kahve,到意大利成了caffè,再到英格兰就是人们现在熟知的coffee了。

也许因为咖啡最早传到欧洲是在威尼斯港上岸――那已经是十七世纪初的事了――意大利式的浓缩咖啡espresso是所有欧式咖啡的基础,恐怕也是咖啡文化的根本所在。现在人们爱喝的各种各样的“花式”咖啡,像cappuccino, latte, mocha等等,都必须以espresso为底。最近我到斯洛文尼亚的首都Ljubljana开会,这个城市很靠近威尼斯,大概是一个小时的车程,吃过晚饭后叫咖啡的话,如果不事先说明,侍者就自动端来一杯espresso,连牛奶都没有,更别说是其他的花样。在巴黎则还有二选一的机会:我在香舍丽榭的bistro点咖啡,侍者会问: “Café noir? Café au lait?” 初次听到café au lait,脑筋没有转过来,觉得奇怪为什么法国人学起英国人唱起足球场上的胜利之歌: “Olé, olé, olé, olé…”

我喝的当然是café noir,也许追求的是一种纯粹的味道吧。加糖不加糖,对我来说并不是太重要——如果加的话,那也是少许,大概半个咖啡匙(放在咖啡杯里的不要叫“茶匙”ok?它会有认同危机的)。加了牛奶的话,我会产生意识错乱:究竟是加奶的咖啡,还是咖啡味的牛奶?的确是叫人感到困惑啊――加了牛奶不是就辜负了咖啡的香醇?不过,我总觉得espresso太浓了,而且太小杯,头一仰,一口就喝完。像我在台北泡咖啡馆写散文和剧本的情况,整个下午要仰头喝掉多少杯的espresso啊?如果我是衣索匹亚的那只山羊,可能会变成天鹅飞上天空了。所以尽管我实在不喜欢美国式的咖啡,我点的却很反讽的往往是一种叫做Americano的咖啡。不过,那不是美国人常喝的过滤式咖啡,而是同等分量的espresso和热水掺合的合成品。这种hybrid咖啡,看来也蛮适合我这种崇拜多元文化的性格呢。

泡咖啡馆显然已经不是单纯为了喝那杯咖啡,而是一种带有浓郁人文色彩的生活方式了。的确,喝咖啡是一个过程,激发创造力是其产品――以咖啡来说,过程与结果同样重要。如今被看成是对健康有害的三样东西:烟、酒、咖啡,如果没有它们作为催化剂,历史上哪里产生得出那么多杰出的文学艺术?烟酒暂且不说,二十世纪的世界文化史,恐怕不小的部分是一部咖啡史呢。以今天的城市来说,台北哪一间诚品书店里没有一个卖咖啡的角落?北京的万圣书园里不也有一个醒客咖啡馆吗?

我从台北念完书回来,总想找一个可以感受一点人文气氛的咖啡馆。80年代末的新加坡有许多日本百货公司,而比较有感觉的咖啡馆都是在里头。我最常去的是Liang Court的Daimaru以及Raffles City的Sogo,尤其是后者,咖啡馆里向北有一整面落地玻璃墙,往外看就是古老的圣安德烈教堂,斜角则是首都戏院。日本人从明治维新开始就非常“哈欧”,喝咖啡应该就是从欧洲学来的。美国也学欧洲人喝咖啡,不过“文化”一到美国就变成“次文化”。日本人不同,他们学会喝咖啡之后,无论饮具或烹煮方法,显得更为讲究和精致。可惜的是,就算每次到Sogo喝咖啡他们都给我一套不同的设计雅致的fine bone china杯子,咖啡香以外总还少了一点什么。

要找那种咖啡香和书香揉和的味道,在新加坡可是一个蛮不小的挑战。这里的咖啡馆几乎都是没有多少个性的连锁店,更不用说书店可能比宠物店还少。后来还是咖啡馆专家S的介绍,我才知道在Mohammad Sultan Road有一家特别的咖啡馆Book Café。顾名思义,馆里有几个摆满各种书籍的架子,还有两台电脑,让客人免费上网,不过听说速度超慢。最有意思的是,如果坐在户外,正好就可以看到斜对面那座著名的半空中有个玻璃缸泳池的建筑。每个月的某个晚上,这里有一个固定的诗人聚会,朗读近作或交流诗观,颇有文学沙龙的气氛。

最近发现的另外一个惊喜,是隐藏在Hillview住宅区里头的Gone Fishing,是J的好介绍。据说老板是做生意做得腻烦了(今年他还得了企业精神奖呢),想要找一点“有意思”的事来做。店外看起来并不起眼,相当杂乱和随意。进到店里,让人眼前一亮的是,几面白墙都填满了各种放浪不羁的画作,显然是某些才华横溢的画家留下的痕迹。走近一看,画家的杰作之上或者周边,看来是客人随兴的涂鸦文字,有的读来像诗,有的是生活感触,有的是对这家咖啡馆的赞美之词。店里某个角落,也有一个摆满了的书架;每个月的某个晚上,也有聚会,在这里是哲学家的论坛,听说是由一个哲学系研究生主持的。

说我小资情调吧,说我西化吧,咖啡在我的血液里流动已经是半辈子的事,而且会继续流动下去,并刺激着我的思考和写作。追溯起根源来,这个部分的个人咖啡史,很可能是从母系家族那里继承下来的传统。如果从基因的角度来看,父系家族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影响呢?

比起沙龙式的咖啡馆,我去组屋邻里的羔呸店的次数恐怕远远超过,而且所到之处遍布新加坡各个角落。80年代开始,各个食物摊位实行起“自助服务”之后,羔呸店里就只剩下饮料是有uncle或auntie到桌前服务。坐在羔呸店里,也因此不断可以听到uncle或auntie的响亮而拉长尾音的声音,此起彼落:kopi, teh-o-siu-tai, kopi-see, teh-bing等等,一种单调中有变化,却让人觉得熟悉而亲切的节奏。我听过最长的一种饮料是:kopi-o-kao-ka-tai-bua-sioh,一共有八个音节呢。这究竟是什么饮料?正是:咖啡,不加奶,少加热水调稀,双份糖,不要太烫!说到个人化与专业化的服务,嘿嘿,谁又能够比得上羔呸店这套具有系统的既复杂又精简的语汇?最惊人的周到服务,是有一阵子我常到某个羔呸店吃早餐,每天当我停好车子,走到习惯的位子要坐下来的时候,uncle就已经端了一杯kopi-o-siu-tai走向我的桌子!

具有民间性格的羔呸店里,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人文色彩的。傍晚到羔呸店,往往坐了不少人,手里都拿着一份《新明》或《晚报》,从封面读到封底。也许uncle们关心的主要是抢劫谋杀等社会新闻或明星怀孕等娱乐小道,报纸某页的一则新书介绍或者戏剧漫谈,很可能也吸引了他们的注意。我偶尔下班后喜欢到羔呸店,也买一份《新明》或《晚报》来看;或者,像这几天,在一杯kopi-o-siu-tai的伴随之下,翻阅着N从伦敦寄来给我的新书《New Poems on the Underground 2006》。

郭宝崑在80年代写的剧本《羔呸店》,叙述一个坚守老店的祖父和想要把传统羔呸店现代化的孙子之间的重重矛盾,流露出沉重的失落感。陈子谦几年前的短片《福协隆》,记载55年历史的老羔呸店,在城市发展的前提下被迫关闭的命运,也散发着浓郁的怀旧情感。我如今常去的羔呸店,虽然在血统上是郭宝崑和陈子谦所描述的南洋羔呸店的延续,不过,就如陈子谦在短片中带着忧郁声调的旁白所说:“如果要把这一切拍成电影,能拍到的都只是点缀;真正流露在这里的人情味,又要如何捕捉?”

是啊,我平凡的文字,又怎么能够记录得了那么错综繁复、源远流长的咖啡文化史?

Thursday, 16 November 2006

Gone Fishing

要找一个有个性的咖啡馆,在岛国是十分艰难的事。JX 介绍我一个地方,让我相当惊喜的,就是这个隐藏在 Hillview 的住宅区里的一个小馆。



这个名为 Gone Fishing 的咖啡馆,从路边望去,非常不起眼,无论是装潢或者摆设,都显得杂乱。可是,进到里头,它的杂乱却突然转化为放浪不羁的才华的展现。墙上显然是某某画家的杰作,各种图案填满了也不是很大面积的墙壁。更有意思的是,在画作之上和周围,更有各种大大小小的文字涂鸦,看来是光顾咖啡馆的客人的随兴之作,有的读来像诗,有的是对咖啡馆的赞美之词,有的却不知所谓。



听 JX 说,每个月的某一天,这里会有一个讨论哲学的小聚会,由一个国大的哲学系研究生主持。其他日子,尤其是周末,顾客多数是附近的居民,带着孩子来吃饭喝咖啡。而这里的侍应生,好些是国大的学生在打工,或者国大毕业的选择悠闲生活的待业者。JX 去年就跟我提起了,不过过后我就忘了。结果,虽然晚了一年,我还是有幸来认识了这个咖啡馆。

这是一个层次繁复的小空间,可以静思,可以聊天,也可以细细玩味在这里展示的各种才思与创意。

Gone Fishing
15 Chu Lin Road

Wednesday, 13 September 2006

Ljubljana 2




周末的 Ljubljana 非常热闹, 有嘉年华的狂欢气氛。市中心到处都张挂着布条,写着 Ljubljana Festival. 从星期四晚上开始,整个超长周末,市中心的许多酒吧都挤满了人。有一晚,一个年轻人告诉我们,他和朋友特地从五到十公里以外进城 party 的呢。我住的酒店对面有一个 club, 周末几晚到凌晨三点多还在舞乐大响,人声嘈杂。星期六早上的市中心非常热闹,有穿着民族服装的乐队演出,有学生模样的乐队在街上操行,有骨董车的展览和游行,星期天早上还有固定的在河边摆卖的跳蚤市场。也许是欢乐的气氛,也许是舒爽的天气,也许是友善的人情,也许是人文的环境,也许是所有这些因素, Ljubljana 的周末嘉年华让人感觉不是为观光客而制造,是生活的一个部分。



河边有一个市场,就像很多欧洲城镇一样,一半是摆卖各种蔬果食物,另一半是各种日常用品。这让我想起剑桥的 market square. 在市场里最能够看到某个城镇的生活,以及这个地方的人,未曾为观光客戴上面具的样子。市场有一排水果摊,鲜艳的颜色,就像是为了油画写生而摆设的一样。前景的深紫色的水果,不知道叫什么,却最吸引人的目光。



第一天到Ljubljana, 刚下了一场雨,天气满冷的,可能只有 12 或13 度,加上转机飞了17 到 18 个小时,肚子又饿,就随便在河边的一个小餐馆,点了一份 mushroom soup, 里头大概有四、五种不同的蘑菇,真是太美味了。后来和朋友又光顾了两次,发现这道 fish soup, 更是惊人的鲜美,里头可能有超过十种不同的海鲜呢。这个餐馆有个古怪的名字,叫做 Abecedarium Cafe. 根据资料,Abecedarium 是斯洛文尼亚文学之父 Primoz Trubar 的著作,是斯洛文尼亚的第一本印刷品。



另外一天到 PY 住的酒店楼下的一家法国式的咖啡馆喝咖啡,我们各自点了不同的饮料。PY 点的 café petite 是那巨杯,有惊人的搞笑效果。最小杯的是 J 点的 espresso, 是这里最 standard 的咖啡。我的是 long black, 杯子比 espresso 的大,可是咖啡只装了半杯,并不是很 long 的样子——我可还没有喝过的哦。后面的那杯是 SH 的 hot chocolate, 意大利式的,没有加牛奶,像是整块巧克力煮溶了倒在杯子里。



Slovenian 看来是蛮有幽默感和戏剧性的民族,连最想不到的平凡地方都有意外的惊奇。这是一家餐馆的 menu. 我们打开看到这页时,全都笑翻了。

真是让人羡慕啊。生活本来就是如此啊,何必装成一付认真而道德的样子呢。

Saturday, 17 June 2006

Letter from Beijing 3

昨天(16日)下午到了北京的一个非常特别而有趣的地方,叫做798大山子艺术区,在北京东北方向的酒仙桥4号。这个地方是YH介绍的,说一定要去。(我到现在还不知道798指的是什么,下次要问一问YH。)那是一个由老工厂改建成的艺术村,我无法估计有多大,恐怕有300米乘300米的范围,里面有几百个画廊和展览室,有的小到面积不到一个政府组屋的房间,有的是整个工厂的厂房那么大。下图是大山子尾端的一个牌子,后面的是各种视觉艺术、装置艺术、行为艺术的展览海报。



这是其中的一个展览馆,特别之处,是半拱形的屋顶,以及两排靠近屋顶的玻璃窗。右边的两行字,是房子作为工厂时期的标语,刷上了一层若隐若现的白灰水,标语中的一些字还辨识得出:上排是“……把工厂……”,下排是“……东思想的大……”。



另外的一个展览馆,是圆形的玻璃房子,里面陈列的都是毛泽东时期宣传海报的普普艺术。很多展览都不能够拍照——其实我的习惯也是在展览馆内尽量不拍照的。下面的是邓小平画像和标语的普普艺术,是向着馆外,一排四个,写上不同的标语——“不管白猫黑猫,会抓老鼠的就是好猫”,“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发展才是硬道理”,“壹国两制”——用上不同的颜色,看起来就像是商店的橱窗摆设。 这一天,北京创下入夏以来的最高气温,34.2度,在这小小的玻璃屋里走了一下,我的天,那种温室效应,把我逼得赶快跑出来,找一个有树荫的地方乘凉。



这是其中的第二幅,注意标语的英文翻译放在中文原文之上。



798的一个特色是,除了各种展览室和一些商品店,有一部分是仍然在进行生产的工厂车间,以及各种公司的办公室,门口还都写上“严禁参观”的字样。其中也看到一些民房,有人在晾衣服,有人在吃饭。这是一个非常特殊的经验,最踏实的生活和最先锋的艺术共生。下面是一个展览室的门口,有两个民工的雕塑。新加坡如果出现这种雕塑,如新加坡河畔,Amenian Street 的亚洲文明博物馆等,都是一种遥远过往的再现。这里的雕塑,则是和雕塑所要再现的活生生的人同在一个空间。



这里也有不少咖啡馆和酒吧,我在这件叫做 Cafe Pause 的地方歇脚。那么大的英文字,而华文店名是什么,我找了好久才发现呢。竟然就在左边的铁门上,用粉笔写的“闲着也是闲着咖啡店”。离开之前,我拿了一张咖啡馆的卡片,看了一下,老板是有中文名字的洋人。



咖啡馆里头,还有一个像天井的小小的室外空间,摆了三张桌子。啊,那种小资情调,真是迷人啊。哈!我记得伦敦好像也有一些像这样的咖啡馆。冬天坐在里头,如果又有阳光,那才是叫做温暖写意。



有这样的地方,对于像我这样的小布尔乔亚来说,北京真是太 livable 了。这是我这次到北京最大的收获。我所能够联想到的类似地方,在新加坡的是电力站,在台北的是华山艺文社区。电力站当年是要多么巨大的理想主义才建立起来的啊。华山在艺术家入驻初期,有着同样的初始活力,可是我去年再访时已经成为商业化的地方了。如果和798一比——北京有那么多艺术家,那么多主流缝隙之中的艺术生存空间。中国的“另类性”是不是只有在北京才找得到动力和生存的意义?

Friday, 16 June 2006

Letter from Beijing 2

如果只能选一间北京的书局,每个人都说要到万圣书园,就在北大和清华之间的一条大路成府路上。我搭计程车沿着大路慢驶,司机也不是太清楚在哪里。半路停下来问一个看来像学生的年轻人,也说不知道。后来还是我看到墙上的字才找到这个外观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地方。右边看起来像是一般商店的玻璃门,我推了半天推不动。正以为店还没开,谁知道左边的珠帘后突然有个人探头出来,说那才是入口。 malu!



我在其他中国的书局,还没有看到那么多而精彩的人文方面的书种呢。不过我下午还要到别的地方,就没有买太多书,有几本书拿起来又放下,再拿起来又再放下。最后只买了教书要用到的四本书。 (后来我经过商务又买了四本。接下来应该还有机会买吧。)

万圣书园的二楼有一家咖啡馆,叫做“醒客”,英文叫 thinker. 我在怀疑,思想者总是清醒的吗?不过,咖啡馆很有人文气质,可能是给北大、清华等大学的教授和学生“薰”出来的吧。



下午到王府井的北京人艺的首都剧场,买了《白鹿原》的票。最贵的票价竟然是人民币500元!我买了第二贵的票,也要380元。晚上看演出时,看到的是全满的剧场,蛮令人感动的。最令人感动的还是北京人艺的谢幕方式,多年前在新加坡看时已经感动过一次了。谢幕时,全体演员整齐的出场,向前面的观众深深鞠躬,再向左边,再向右边,最后再向前鞠躬。而且,不像其他中国剧团的演员,自己拼命的鼓掌,还得意的四处张望。北京人艺的谢幕,严肃,感人,而且有专业的尊严。



看演出之前,我一个人到首都剧院左侧巷子里的一间餐馆吃饭。餐馆叫“桂福林食府”。我点了两道菜,左边的是桂味小羊排,右边的是萝卜干芥菜(凉菜)。太好吃了,所以拍照留念。你们有到北京的话,一定要去首都剧场看人艺,看戏之前要到这家餐馆吃饭。我说赶着看戏,请服务员快点上菜。服务员说好的,在单子上写:“看戏(加快)”。最惊人的是,两道菜在10分钟之内就上桌了!



北京的这一天,让我惊喜连连。还有其他的一些小事,例如看完戏搭计程车回宾馆,我给错指示,司机竟然连声道歉说绕了远路,还没到目的地就先把记程表停了,不愿多算我的车费。

就是这样的一些小事,让人感动,也让人留恋一个地方。

PS. 我可以上载,可是却不可以回 comments, 如果你们留言,那只好等我回去才回复了。 paise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