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卡夫卡!》
2018年3月2日
演出:九年剧场、舞人舞团(华艺节)
地点:滨海艺术中心小剧场
以卡夫卡的文本作为素材与再现的主题,《咔嚓卡夫卡!》最强烈与核心的意象,应该是卡夫卡(已近乎普通常识的)小说《变形记》中的“人变成虫”的这件事,可能因此让一些观众留下的印象是,这个演出似乎不是关于卡夫卡,而只是关于《变形记》。
有意思的是,《咔嚓卡夫卡!》是对于《变形记》的挪用与改写,而且颠覆。小说中的格里高尔,发现自己变成甲虫,无法工作,而经历挣扎要抗拒变形。《咔嚓卡夫卡!》中的众人,发现自己无法变成甲虫,而想要变成虫去工作。前者是人抗拒变形异化,而后者是人期望变形异化。通过改写,《咔嚓卡夫卡!》再现的现实更为冷酷。
人的变形,在剧中还有其他的挪用:庄周梦蝶、孙悟空七十二变。这些文本也都有所改写,文本中的“变形”符号都已经不是原来的意思,而是指涉创作者与观众所处在的当下世界的荒谬。这个荒谬世界,正是一百年前卡夫卡所关注与刻画的,只不过更让人沮丧。
人变成虫,是《咔嚓卡夫卡!》的关注对象,而更重要的是此剧的关注态度,那就是“写作”。写作是此剧最有力量而也最无奈的符号。作为具有后设意义的框架,也作为对于变形异化的反抗。从这个角度来看,《咔嚓卡夫卡!》不只是关于《变形记》,而是关于卡夫卡的写作《变形记》。
写作是一个反抗的符号,写小说、写信、写日记,以及通过语言文字的叙述,对于现实的再现与批评。写作是反抗变形异化的方式,也是人性存在的根据。这个符号在剧中反复穿插出现,有时从四脚桌变三脚桌,有时在巨大椅子前显得渺小,有时在字幕中被打乱或删除,看起来在现实中来自四方八面的将人变形成虫的压迫下,似乎力量微弱,但又意志坚强。
写作其实才是《咔嚓卡夫卡!》的主要符号,而不是人变成虫。此剧是向卡夫卡致敬,是向不断以写作批评现实维护人性的作家/思想家的致敬。
除了卡夫卡,另一个致敬的对象是郭宝崑。剧中的猫,困在阴沟里,是郭宝崑名剧《寻找小猫的妈妈》里,那只象征妈妈被边缘化主体性的小猫。《咔嚓卡夫卡!》的猫,众人想方设法要把它救出来,逆反了郭宝崑剧作中猫被众人追捕围剿的意象。但是像生产过程那样被救的猫,最后却不见踪影,又指向面对冷漠现实的徒劳。
最后一场戏,作家像虫一样在手术台上被扮演成医生的众人解剖,接着众人转身面向观众,观众席上的白灯亮起,演员注视着观众,意味着观众也都是参与杀死作家的帮凶。观众看着这些冷漠的演员,也看着对面的观众,也许有一点觉醒,原来我们都是这个由虫组成的集体,一起把人性压挤毁灭。写作的反抗,最后并没有胜利。但是,作为一个曾经努力的行动,也许就是存在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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