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16 February 2013

《十二怒汉》:经典作为寓言

开场不久,12个陪审员投票,以11票支持少年嫌犯有罪,1票反对。接着,12个陪审员逐渐展开时而激烈时而沉重的辩论。《十二怒汉》所叙述的是一个遥远的案件,在50年代的美国发生。对于新加坡观众来说,遥远到那么不现实,那么让人感到冷漠。陪审员?那是一个在历史中被消灭的概念,从精英主义者的眼中被拔除的钉子。来自社会各阶层,尤其是底层的人,他们有足够的知识与智慧,他们有能力做出有罪或无罪的裁决吗?

陪审员的辩论开始,我就无法控制的联想起最近在国会里辩论人口白皮书的情景。那个傲慢地认为天性劣质的边缘族群将威胁优质的强势族群的权力的陪审员。那个执拗地将个人遭遇投射为群体意识的陪审员。那个顽固地坚持最初看法而无法听取新的证据与观点的陪审员。那些遥远而真实的人物。遥远,是因为他们属于特定的社会与时代,完全不同于当下岛国的情境。真实,是因为他们活生生地成为现实的隐喻。

是的,经典的意义,不只是在于让我们景仰,或者疏离地遥望与己无关的事件。经典往往是寓言,尖锐地迫使我们审视现实的荒谬与残酷。

我不知道谢燊杰在选择翻译与导演剧作时,是否有此动机,是否想要选择对于现实进行冷酷指涉的经典文本。去年的《谁怕吴尔芙》,可以解读成以反讽角度再思所谓“传统家庭价值观”的压迫性。今年的《十二怒汉》,以充满武断性的论证方式表现社会权力结构的内在问题。也许是,也许不是。我提醒自己不要陷入强解作者意图的谬误。作为一个观众,我可以行使的阅读的主动性,以经典作为寓言,参照于演出实践的现实脉络的阅读方式。

人们以为现实是可以直接而准确地看得清楚的。我倒是以为,可以看得到的现实往往只是现实的表象,而且诱使人们自以为是地以理所当然的眼光来看待。通过寓言,倒是可以作为一种抽离的方式,让人重新认识许多隐藏的问题。

寓言,也可以是超越现实的局限,以充满想象力的方式,无论是理想化的预测具有憧憬色彩的未来,或者反讽的表现对于现实困境的悲观。《十二怒汉》的结尾,其实可以预料得到的。如果没有这样的戏剧性的结尾,就不是一个戏剧了。美国梦的理想主义啊,那是。最后扭转乾坤,是对于理性与人性的礼赞?表面看来如此。最后三个改变立场的陪审员,都是没有理性的理由的。最后达到的一致决定,不是一个胜利的结果,只是更加表现人性的无助与反讽了。寓言表现了现实,也展示了对于现实的无力感。

谢谢燊杰的执着于经典,让我从寓言里看到现实。谢谢九年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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