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到 facebook 上许多同学获知最后一个学期的成绩之后,欢呼/感叹已经毕业,才意识到你们在南大中文系的四年旅途,来到了终点。这的确是值得庆贺的。四年的大学生活,相信你们已经体会到了,是完全不同于中学或高中,是一种全新的经验。此刻,你们已经或即将步入生命的另外一个阶段,那个新的旅途,又将是另外一种景观。
生命中的每一个阶段,都有许多未知,也因此有许多新鲜感。当你们在2006年加入南大中文系大家庭的时候,我相信,对于未知的彷徨,以及对于新鲜事物的兴奋,在你们的年轻生命中,产生巨大的冲击。四年来,上过不同老师的课,获得不同的学问和对待学问的方法,未知的变成知识,新鲜的变得熟练。这个过程将会不断重复发生,而你们也将会不断成长。
也许,南大中文系的四年,具有一种特殊的意义。对于多数的同学来说,这是学校生涯的最后一站。接下来,无论是在什么工作岗位上,你们都将要独当一面,为自己的未来拼搏。即使有的同学会继续深造,作为研究生,你们更多的时候是要建立自己的研究能力。这也是为什么,我认为大学生除了要吸收知识,更重要的是获得一种对待事物的方法。
你们都上过我的 HC101,很多同学也上过我的 HC214 与 HC363。这几年来,你们这一届的同学,最多人选修我的课。一年级的 HC101,我可以感觉到你们上课时对于开放讨论形式的战战兢兢,但是学期结束时已经变得更有信心参与讨论。HC214 的多次辅导课报告,让你们掌握一种新的更有自主性的上课方式。到了大三的 HC363,你们在上课时的热烈投入的辩论和用心准备、精心设计的报告,让我非常感动,也从你们那里学到了许多。
是的,我和你们在教室里的接触最多最深,让我很清楚地看到你们的成长。我相信,没有上我的选修课的同学,也同样经历成长的过程。我感到开心和安慰的是,南大中文系的理念,的确在你们的身上得到实现。
你们当中,有好些同学在上了 HC214 之后,自发地成立了中文系剧团,后来还走出校园,参加剧团活动。也有同学在大二当了我的研究助理,在大四又和我一起参与新加坡剧场历史的项目。我特别感到自豪的是,在大学里的课程,让你们有了更强的社会意识,将课堂上培养的兴趣,转化为社会参与的动力。我相信,还有许多同学,也一样把大学的学习和关怀加以延伸,只是我并不知道罢了。你们的这种精神,是南大中文系现在与未来的学生最好的榜样。
你们即将真正地离开校园,投入社会。遗憾的是,我目前在伦敦进行研究工作,无法参加你们安排的谢师宴,也无法出席你们的毕业典礼。不过,我相信,无论在社会上的哪一个角落,我们还是会有许多相遇,甚至再次合作的机会。想到这里,我没有离别的难过,倒是充满深切的期待。
柯思仁
2010年5月26日
写于伦敦
Thursday, 27 May 2010
Wednesday, 26 May 2010
撑一枝长篙
最难忘的剑桥经验之一,是在剑河上撑篙行船,英文叫做 punting. 那是春夏之际,剑桥人在繁重的读书研究之余,最写意的活动了。Punting 的地点,最热闹的是 The Backs, 从 Magdalene Bridge 到 Darwin College 之间的那段剑河流域,沿河经过的都是各大富裕的学院所拥有的后院,故称 The Backs. 曾经庭院深深,不对外开放,现在只要游客愿意付几镑入门费,多数可以在指定的路线上行走参观,也可以走到后院,欣赏剑桥最宁静怡人的风景,以及剑河上缓缓航行的船只。
我的学院 St Edmund’s 拥有一艘船,免费让学院的学生借用。当年,朋友来访,天气不错的话,都会借用,在剑河上撑篙,我当然就当上船夫了。撑得几次,技术也熟练了,可以控制船行方向,速度也还算不太慢,不会像徐志摩那样横行。渐渐地,我的撑船,又成为朋友之间的另外一个传奇。
撑船的诀窍其实很简单。首先,把长长的篙举起,双手一松,让篙垂直落下水中。然后,抓住篙的尾端,用力往外推送。接着,将篙缓缓拉起,同时左右摆动,加以控制船行方向。如此这般操练几次,眼睛都不需要看着篙,或者船,可以悠闲地欣赏两岸具有历史感的建筑和迤逦的春光。
离开剑桥之后,曾经在2005年夏天回返一次,难免要趁机重温撑篙的愉悦。最近,终于再次重返剑桥,刚好几个朋友都在,又相约撑船去了。J 在剑桥三年,撑船的技术最娴熟。Z 虽然只有一年,前阵子说自己的技术像徐志摩,不过,撑起来船也航行得笔直。我们三人轮流撑船,P 乐得当乘客,欣赏风景,说笑一番。
St Edmund’s 的船停靠在 St John’s,差不多是这段剑河流域的最北边,靠近 Magdalene Bridge. 从这里开始,往南航行到 Darwin 再回返,来回一趟大概要一个半到两个小时。我们撑得开心了,说要往南一直撑到 Grantchester. 我曾经撑过一次,来回大概要四个小时。一个人撑的话会太累,现在有 J、Z 和我三个人,应该会很写意很愉快。
徐志摩说:“撑一枝长篙,向青草更青处漫溯。”从前,我总是觉得奇怪,一般撑船的这段剑河,哪里有“青草更青处”?莫非当年的徐志摩,曾经将船撑到野草漫长,接近 Grantchester 的上游?也许真是如此。也许,读诗要读得 metaphorically, 而不是 literally.
Tuesday, 18 May 2010
Peacocks Tearoom
Ely 是剑桥以北不远的一个小镇,搭火车只要15分钟。在剑桥市区逛腻了的话,往往就是到南部的村子 Grantchester 的果园,在苹果树下喝茶。如果连 Grantchester 也腻了,那 Ely 就是一个不错的避世之地。我在剑桥的那几年,到过 Ely 好几次,除了那座全国著名的大教堂,河边有几家清静的茶室和酒庄。那天回剑桥一趟,第二天 J 说要到 Grantchester 喝下午茶,后来看天色阴阴的,好像要下雨,到 Grantchester 要走一个多小时的路,而且走的是野外的乡间小路,雨来的话恐怕走避不及。后来,就决定到 Ely 了。
据说,Ely 的这家 Peacocks Tearoom 曾经被选为全英国最好的茶室。我从前没有来过,也没有听说过。这家茶室不在河边,而是在一个不怎么起眼的角落。老房子的外墙上长满了爬藤植物,春天的花,把门窗半掩。户外春光,室内茶香。里面会是怎样的一个光景?
里面的空间不很大,布置倒是很英格兰田园风格。几张铺上蕾丝桌布的圆檯,橡木家具,温馨色调的墙纸,还有,柜子里挂满各色各样的瓷杯瓷碟。走进这样的空间,很难错认不是英格兰的茶室。我想起剑桥的 Auntie’s Tearoom,那是我在剑桥的时候偶尔去的地方。前一天,也和朋友们到过那里。
打开茶单(不是菜单),两面满满的记载来自世界各地的五花八门的茶叶。仔细看看,竟然有72种之多。还好茶单上每一种茶叶都编号——茶室主人肯定预料到茶客会有的好奇,省得我们花时间计算了。
雅致的茶具。茶单上还说,给客人用的茶杯和茶碟,刻意不配成套。如果客人发现是一套的,可以要求更换。我不是很清楚,这是英格兰用茶的传统,还是对于传统的一种戏谑反叛。
英格兰的下午茶,很传统的是吃 scone. 涂抹的是 cornish clotted cream 和果酱。用 clotted cream 是英格兰西南部的传统吃法,别的地方,可能是用 whipped cream,剑桥的 Auntie’s Tearoom 就是用 whipped cream 的。问题来了:应该是先涂抹 cream,还是果酱?据说,不同地方的传统,有不同的做法。呵,传统。我好像还没有在一篇短文里,谈过那么多“传统”呢。
据说,Ely 的这家 Peacocks Tearoom 曾经被选为全英国最好的茶室。我从前没有来过,也没有听说过。这家茶室不在河边,而是在一个不怎么起眼的角落。老房子的外墙上长满了爬藤植物,春天的花,把门窗半掩。户外春光,室内茶香。里面会是怎样的一个光景?
里面的空间不很大,布置倒是很英格兰田园风格。几张铺上蕾丝桌布的圆檯,橡木家具,温馨色调的墙纸,还有,柜子里挂满各色各样的瓷杯瓷碟。走进这样的空间,很难错认不是英格兰的茶室。我想起剑桥的 Auntie’s Tearoom,那是我在剑桥的时候偶尔去的地方。前一天,也和朋友们到过那里。
打开茶单(不是菜单),两面满满的记载来自世界各地的五花八门的茶叶。仔细看看,竟然有72种之多。还好茶单上每一种茶叶都编号——茶室主人肯定预料到茶客会有的好奇,省得我们花时间计算了。
雅致的茶具。茶单上还说,给客人用的茶杯和茶碟,刻意不配成套。如果客人发现是一套的,可以要求更换。我不是很清楚,这是英格兰用茶的传统,还是对于传统的一种戏谑反叛。
英格兰的下午茶,很传统的是吃 scone. 涂抹的是 cornish clotted cream 和果酱。用 clotted cream 是英格兰西南部的传统吃法,别的地方,可能是用 whipped cream,剑桥的 Auntie’s Tearoom 就是用 whipped cream 的。问题来了:应该是先涂抹 cream,还是果酱?据说,不同地方的传统,有不同的做法。呵,传统。我好像还没有在一篇短文里,谈过那么多“传统”呢。
Sunday, 16 May 2010
剑桥
离开剑桥,是在1999年的冬天。三年多一个半月,就这样,虽然很庸俗,还真像徐志摩所说的,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那三年,是最幸福的岁月,也有最伤痛的日子。回想起来,总是比较多美好的记忆。2005年的夏天,曾经回去一次。今年五月,再次造访。S几次提起,都说剑桥有了不少改变。他几乎每年都回剑桥的,是比较诚实的剑桥变迁的见证人。我每隔五年回去一次,却都是找回记忆中的路线。剑桥好像没有多大改变,就像 Rupert Brooke 的诗中所说的 Grantchester 一样。
每次回去,活动的范围并不是以市中心的 market square 为中心,而是以它为南部的起点。往北走,经过三一学院,Heffers 书店,圣约翰学院,然后,沿着 Magdelene Road 再往北走,经过 Honey Hill, Mount Pleasant, 最后一站,是我生活了三年的圣艾德门学院。今年回来,不同的是,当年的同学P现在是学院的 fellow, 而好友J是这里的研究生。他们很殷勤的以主人的身份,接待我这个校友,还特地请我到学院的 Guest Night, 那种需要穿上黑袍,在烛光中的饭堂里进行的晚餐。
除了主人P和J, 当晚出席的还有我的老师S, 以及我从前的学生Z. S曾经是P和我的导师,现在也是J的导师。Z曾经是我的学生,现在也是P的学生。呵呵,多么错纵复杂的关系,可以说是三代同堂。我当年的黑袍,现在是由Z继承了。他特地带来,让我这个校友穿上。饭堂里,还看到几个当年就已经在学院的 fellow. 我想他们应该都不认得我了。不过,能够看到他们,还是很高兴的。
我好像回到在圣艾德门学院做学生的日子,真是一种幸福的感觉。
Tuesday, 11 May 2010
英国大选与为母语请愿
HL和SH说要来英格兰度假,在伦敦的日子是5月6日和7日。我不由得不怀疑,她们选择这两个日子,是特地要撞上英国的大选。6日是大选的投票日,7日是大选结果的公布日。怎么有那么巧的?
我们在伦敦碰面的时候,当然免不了要谈起大选。这也是我这一阵子以来关心的事件之一。我虽然不是英国公民,刚好这段时间在伦敦,遇上大选,每天的报纸、网络都在讨论。况且,今年的大选,有许多精彩的地方。工党执政13年,虽然有许多不错的政绩,但是,参加伊拉克战争与两年前的经济危机,加上首相 Gordon Brown 的不讨好,看来政府要换党做了。另外,自由民主党的党魁 Nick Clegg 在第一次电视辩论之后,人气大增,增加了一个新变数。原本的两大党之争,好像变成三党鼎立。
当晚10点一过,BBC 的 exit poll 结果公布,保守党可得306席,工党255席,自民党57席。这样的结果,和 Cleggmania 发生之前,好像没有太大的差别。英国的 exit poll 其准无比。2005年的那一次,百分之百测中。我看了一下网络,就去睡觉了。
Cleggmania 发生的时候,我是挺兴奋的。自民党象征着一种批判性的自由主义。事实上是否如此,政治的场域总是有许多其他因素,我也不是那么天真。至少是一种象征意义。传统上支持工党的报纸 The Guardian 也在选举前的星期六全版社论表态支持自民党,也让我感到欣慰。那篇社论,以及其他的评论,立场鲜明,不假装客观(如果真有客观这回事!),立论也都很有理据和说服力。
结果,第二天醒来,看到的一个 hung parliament. 就如许多人预测的一般。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倒不像有些人担忧的那样,或者像选举前保守党的 David Cameron 所恐吓的那样,会产生不稳定的局面,经济会崩溃。这种情况,意味着大家熟悉的现状已经改变,而大家思考与运作的方式,也都需要改变。现在,大选已经过了四天,三党之间的谈判还在进行。会有怎样的结果,没有人能够预料得到,不过,人们也提出各种可能性的结果。
就在这两天,岛国也在发生一个令人关注的事情,那就是呼吁教育部不要减少母语在小六会考中的比重的请愿活动。我们人在伦敦,手机分别都响起,收到的是同样的简讯,叫我们星期天到芳林公园参加签名请愿。我们当然都无法出席。如果我可以的话,是一定会出席的。
后来,看到网络和部落格上报道的各种发展,知道签名活动获得热烈的反应。我想,这整个事件说明的一个情况,是关心母语的人不仅仅是传统上认知的那些老华校生,许多不同世代、背景的人,也都在关心。而且,人们的言论和行动,通过一些从前没有运用过的媒介,不断在发挥作用。当然也看到许多不同的声音,有不同的关注,也有不同的利害关系。
事情发展的情况,是各种声音与意见,在互相尊重与了解的基础上,进行讨论与协商,平静而理智,但是充满热情。这些多元的意见与群体之中,谁都不能够以权威的姿态,或者压迫的势力,告诉某一个群体,必须要接受某种安排。
如果要从事件中得到更多的意义,需要有更多更深入的讨论。可惜的是,岛国并没有像 The Guardian 那样有知识分子素质的报纸。
我们在伦敦碰面的时候,当然免不了要谈起大选。这也是我这一阵子以来关心的事件之一。我虽然不是英国公民,刚好这段时间在伦敦,遇上大选,每天的报纸、网络都在讨论。况且,今年的大选,有许多精彩的地方。工党执政13年,虽然有许多不错的政绩,但是,参加伊拉克战争与两年前的经济危机,加上首相 Gordon Brown 的不讨好,看来政府要换党做了。另外,自由民主党的党魁 Nick Clegg 在第一次电视辩论之后,人气大增,增加了一个新变数。原本的两大党之争,好像变成三党鼎立。
当晚10点一过,BBC 的 exit poll 结果公布,保守党可得306席,工党255席,自民党57席。这样的结果,和 Cleggmania 发生之前,好像没有太大的差别。英国的 exit poll 其准无比。2005年的那一次,百分之百测中。我看了一下网络,就去睡觉了。
Cleggmania 发生的时候,我是挺兴奋的。自民党象征着一种批判性的自由主义。事实上是否如此,政治的场域总是有许多其他因素,我也不是那么天真。至少是一种象征意义。传统上支持工党的报纸 The Guardian 也在选举前的星期六全版社论表态支持自民党,也让我感到欣慰。那篇社论,以及其他的评论,立场鲜明,不假装客观(如果真有客观这回事!),立论也都很有理据和说服力。
结果,第二天醒来,看到的一个 hung parliament. 就如许多人预测的一般。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倒不像有些人担忧的那样,或者像选举前保守党的 David Cameron 所恐吓的那样,会产生不稳定的局面,经济会崩溃。这种情况,意味着大家熟悉的现状已经改变,而大家思考与运作的方式,也都需要改变。现在,大选已经过了四天,三党之间的谈判还在进行。会有怎样的结果,没有人能够预料得到,不过,人们也提出各种可能性的结果。
就在这两天,岛国也在发生一个令人关注的事情,那就是呼吁教育部不要减少母语在小六会考中的比重的请愿活动。我们人在伦敦,手机分别都响起,收到的是同样的简讯,叫我们星期天到芳林公园参加签名请愿。我们当然都无法出席。如果我可以的话,是一定会出席的。
后来,看到网络和部落格上报道的各种发展,知道签名活动获得热烈的反应。我想,这整个事件说明的一个情况,是关心母语的人不仅仅是传统上认知的那些老华校生,许多不同世代、背景的人,也都在关心。而且,人们的言论和行动,通过一些从前没有运用过的媒介,不断在发挥作用。当然也看到许多不同的声音,有不同的关注,也有不同的利害关系。
事情发展的情况,是各种声音与意见,在互相尊重与了解的基础上,进行讨论与协商,平静而理智,但是充满热情。这些多元的意见与群体之中,谁都不能够以权威的姿态,或者压迫的势力,告诉某一个群体,必须要接受某种安排。
如果要从事件中得到更多的意义,需要有更多更深入的讨论。可惜的是,岛国并没有像 The Guardian 那样有知识分子素质的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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